《銀翼殺手2049》外媒深度影評（三）

作者：Bryan Bishop、Adi Robertson　編譯：歷史小豬

編按：本文由科技媒體The Verge的兩位記者Bryan Bishop及Adi Robertson以對話錄形式寫成。

我們該怎麼看待續集重鑄原作事件的方式？特別是戴克和瑞秋之間的關係。

Bryan：我簡單說一下，對我來說，續集和原作在解釋上最大的轉折在於：戴克可能是被程式設定成要愛上瑞秋的。這個說法在續集裡說得通，但我必須要說，過去我在看原作的時候，我一直不讓這個想法進入我的腦海裡。在《銀翼殺手》裡，戴克決定和瑞秋一起逃亡，是他這個角色被定義的時刻。在那之前，他無論做什麼都遵守著銀翼殺手的標準守則。但是不管你過去看的《銀翼殺手》是哪個版本（還有，不管你認為戴克是複製人還是人類），當戴克決定不再總是走別人幫他安排好的路而做出逃亡這個決定時，就是他實實在在改變的時刻，也是他流露出自我人性的一刻。

所以如果輕易地說那是被程式設定好的，對我來說整部電影的意義就消失了。沒有理由再看它了。一個角色的故事應該要和道德上的新發現有關，而不僅僅是一場機器人之間的遊戲。我是唯一一個這樣想的人嗎？

Adi：已經有人指出當年戴克吻瑞秋是基於一種曖昧的同意（戴克要瑞秋自己說「吻我。」），所以我想如果我們要反駁那是程式預先設定好的，應該可以更有力。說真的，在二十世紀的電影裡，大部分浪漫情節都被設計得比戴克和瑞秋更像機器人之間的戀愛。

有沒有一種說法可以統稱這種續集把原作的情節重新解釋為一種策劃好的大師計劃的做法？我是不會斷然反對這種做法，但就像你說的，如果這整件事都是泰瑞爾計畫好的，那《銀翼殺手》的戲劇張力就大為減少了。

Bryan：我想這在技術上可以被稱為「破壞一切以擴展宇宙症候群」。但有一點必須要說，續集美感的流失，往往只是拓展了之前已被訴說的故事。所以我很少遇到讓我覺得確實有必要重新解釋或反思原作論述的續集電影。這不是說這樣做行不通，但若要說最基本也最好的做法，不要破壞前作似乎是比較合理的方向。

《銀翼殺手》裡複製人的困境是被當成真實世界的奴隸，這個主題在《銀翼殺手2049》裡也再次出現。電影是如何討論它的？

Bryan：就像導演在《銀翼殺手2049》裡處理大部分這類主題的手法一樣，他不直接對觀眾談論這些概念。我會覺得《銀翼殺手2049》在解釋這些事情的實際影響上做得比原作好。K和羅蘋‧萊特飾演的喬希中尉之間的關係尤其如此。她是他的長官，明確告訴K要做什麼，同時事無鉅細地管理著他調查的大部分事務。但她也把K視為玩物：在她閒暇的時候，她喝醉了，並和K調情。

她在這一幕表示出她喜歡K，而且希望她喝光那瓶伏特加後，他們之間會發生些什麼。她的意圖很清楚了，但K只是讓時間尷尬地流過。這個片段很短暫，但也讓我們感受到，在這世界上，華勒斯那些完全服從的複製人機型可能會遇見何種不公正的事情。

Adi：喬希中尉、K和嬌伊之間有一種有趣的動態。K對嬌伊有著喬希中尉對他那樣的控制權，但是K把他和嬌伊之間打造成理想化的1950年代夫妻關係，他對嬌伊的權威，因著他對嬌伊的責任感而取得了平衡，正好和喬希中尉公開保護K的方式相反。正如我們之前指出的，《銀翼殺手2049》是一部疏離的電影，所以我不確定導演是否在這裡為他們三人的關係安排了一致的故事敘述。但你可以辯解說，K和嬌伊的關係，是兩個邊緣化的非人類在他們之間永遠不會消失的那種權力等級下，所做出的最好表現。

到底為什麼K可以去做這些新型複製人應該不能做的事情？

Bryan：這是個大問題，我必須承認，我還沒有想出一個前後一致的、經過仔細思考的答案。電影一開始就告訴我們，複製人之所以可以再次做為社會的一部分活著並蓬勃發展，是因為他們精準無誤地服從人類並遵守規範。（銀翼殺手的存在只是為了追捕先前的Nexus 8舊機型複製人，Nexus 8沒有生命長度的限制──不過這個設定也讓人好奇是否只是為了交待「銀翼殺手」在2049年做為一種職業存在的合理性）但隨著電影推進，雷恩‧葛斯林扮演的K開始偏離那些按理說固有的程式設定，特別是他對喬希中尉撒謊，騙她說自己已經把瑞秋和戴克的孩子處理掉了的時候。

鑑於K開始偏離他的基準測驗──雖然不如原作中的人性測驗有趣，但我很喜歡那些評估序列──如果用美國科幻小說家艾西莫夫（Isaac Asimov, 1920-1992）式的角度來看，也許華勒斯製造的複製人並不是強制設定到絕不會違背命令的。

這又可以回溯到喬希中尉最後對K說的話。在K沒通過他的基準測驗後，她說她可以為K爭取兩天時間，但在那之後就會有某人去追捕他。

但這也帶來了問題：被生出來的複製人到底是什麼呢？安娜‧史特林博士擁有完全的自由意志嗎？有太多細節可以拓展並讓故事變得更豐富，我還是很困惑為什麼導演團隊從未用有意義的方式來解決這些問題。

你會覺得華勒斯他們的補救措施可以更優雅，而不只是派樂芙去用迴旋踢把往K死裡打

Adi：我也很愛那個基準測驗，並且覺得它可能就是關鍵所在，但是從我們在前傳短片《銀翼殺手2036：複製人時代》裡看到華勒斯直接命令一個複製人切開自己的喉嚨，再到《銀翼殺手2049》，這中間有著相當大的跳躍。你會覺得在K不再服從的情況下，華勒斯他們應該有一些比較優雅的做法，而不只是派樂芙派去用迴旋踢把K往死裡打。

我認為這裡最大的問題就是複製人沒有意義。《銀翼殺手》系列從未圓滿地解釋為什麼在人們想要看上去和活動起來都很像真人的機器人奴隸，特別是在這些機器人奴隸已經把真人嚇倒了的時候。我們也從不知道為什麼人類和複製人之間的不同（包括樂芙與客戶談到的特別訂製複製人）在實際意義上是重要的。這沒關係，因為《銀翼殺手》都在談廣泛的哲學問題：生而為人的意義是什麼？但當你看到像《銀翼殺手2049》這麼複雜而又脆弱的情節時，問題就真的開始堆積如山了

《銀翼殺手2049》是否實際上在為續集鋪路？

Bryan：不知道為什麼，我其實希望它是一部獨立的電影。可能因為它是《銀翼殺手》，要幫它拍續集實在是太勉強。《銀翼殺手2049》中有很多沒有被回答的問題和懸空的劇情支線，我不禁想，這部電影試圖在某種程度上建立一個更大的《銀翼殺手》宇宙。

Adi：真的不是這樣！但我同意你說這部電影留下很多懸而未決的東西。

很難相信某人心裡沒有續集

Bryan：也許我太嫉世憤俗了，但我很難相信某人心裡沒有續集。複製人是有力的力量，正在等待反擊，只要他們認為時機已到，就會起而反抗──但這個時間點並不在《銀翼殺手2049》裡。傑瑞德‧勒托扮演的尼亞德‧華勒斯毫無疑問是個反派，但電影跑片尾名單的時候，他依然不在裡面──他熱切地希望解開複製人生殖的秘密，這樣他就可以創造數以百萬計的「天使」，並驅使他們去探索和建設整個宇宙。然後，還有一個簡單的劇情線是戴克和他的女兒。電影結束在他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觀眾對於安娜‧史特拉博士知不知道自己是誰或是什麼，都還一頭霧水。

Adi：也許現在要在三小時長的電影之外再多來一點《銀翼殺手》的資訊是很難的，但是這部電影激發了很多可能性，和我目前能想像到續集給出的解答相比，似乎更為有趣。就電影中的所有情節而言，《銀翼殺手》實際上並不是一部完全由劇情推動的電影，而它的續集可能會改變這種調性和節奏，但也有讓所有事情變得更加混亂的風險。

Bryan：我完全同意你，這代表我可能是太嫉世憤俗了沒錯。但我想起了《魔鬼終結者》系列在《魔鬼終結者2：審判日》（Terminator 2: Judgement Day, 1991）之後的情況。回到我們的討論，你對粉絲這樣說，而他們可以解釋他們是如何渴望一部專注於人類和機器人之間「未來大戰」的電影。這就是《銀翼殺手2049》在某些時刻給人的感覺：它只是一部人類和複製人在混亂末日式的反叛中短兵相接的電影的前傳。

但我不想看到這樣的電影，就像我不想再看到更多的《魔鬼終結者》系列電影一樣。《銀翼殺手2049》是不完美，但事實上它的存在是個小小的奇蹟，對等待了三十五年之久的粉絲來說已經非常值得了，就讓它以這樣的方式存在吧。

 

（完）

延伸閱讀：

《銀翼殺手2049》外媒深度影評（一）

《銀翼殺手2049》外媒深度影評（二）

 

原文出處：The Ver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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